讓我苦惱一陣子的文章。
算是補償作用寫的。寫這篇,很挑歌......後來我索性切掉背景音樂。
好像也跟標題無關喔?鳥它啦(摔)
記得了,忘記了。
那是一個朦朧模糊,由無數片柔軟的白堆疊起來的世界。
逼近眼前的東西,就像被放大數十倍的交叉格線,線是純白色的,深淺不一,淺的地方幾近於透明;它們是一片一片堆疊起來的,堆疊的方式隨意而草率,有點像什麼人一時無聊,突然心血來潮拿隻筆沾了半乾不溼的水彩,把整個所能看到的視野全部點滿白色,一片一片,一筆一筆交疊。
疊著疊著到最後,就什麼也看不大清楚了。
而當心下感到疑惑的時候,手一收,掌心傳來的是木頭的質感,是個窗框,低頭一望,自己的手正放在窗框上。
面前是一扇窗玻璃,布著薄薄一層霧氣。
背後響著火焰吞噬木材的霹啪聲,木頭的淡淡香氣在空氣中畫無形的圈,隱隱約約的溫暖從身後傳來,和窗外頭的冰冷感覺呈對比。
窗外頭,思緒這麼一分神,再聚焦於窗外時,那片朦朧模糊的白已經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雪花片片;一點一點,細小瑣碎的布滿了天空,大地是一片銀白,由窗外看出去,一路延伸過去的那條街,整條街所有的建築景物全被勾上了白邊,給這麼一強調,比之平常份外清晰的輪廓透著視覺上的新鮮感,像被雪白整個刷新了,陳舊染上的灰、褐、黑一切其他顏色都給掩蓋過去了,整條街刷洗得乾乾淨淨,像按下了一個鍵之後,整個重新來過,處處透著新意的空白。
同時因為風和低溫,微微透著幾分冷冽。這冷冽將那空白更襯得深了,看久了又是一片迷茫。
這景象似曾相識,這心情也似曾相識。
有個稚氣未脫的男孩聲音在耳邊響起,離自己很近的聲音,近到就像是從自己嘴裡說出的一樣。
「雪呢!媽媽,雪呢!」
語調中高昂的興奮雀躍像個鉤子,聲音不著痕跡的從耳邊劃過,由心底勾起什麼,好久好久以前........。
--媽媽。
......媽媽?
驚疑在心上打了個突,有些什麼不對勁,但是還來不及去深究到底是什麼,一雙很輕柔的手撫上肩頭,伴隨同樣輕柔的聲音,溫和的女音在空氣中說了些什麼,手的溫度很溫暖,輕柔的聲音中可以讀出笑容,總是優雅的,溫和的,轉過頭去,對上彷彿承載滿滿的午後陽光的金色長髮,耀眼漂亮,而暖和。
就像是把所有的溫柔和溫暖都集合起來的笑容。身後的女人高佻美麗,遞過來什麼銀色的東西,而這才意識到自己站著的窗戶旁,立著一棵高高大大的樹,樹上零零星星的掛上各式鮮豔的彩帶、鈴鐺,甚至糖果;往手心看去,女人遞給自己的是一顆銀色的星星。
「.......也來一起幫忙啊。」
輕柔的女音說著什麼,混雜在劈劈啪啪的木材燃燒聲中,不能聽得很清楚。正愣著,從樹的另一邊,傳來另一個稚嫩的男童音,一個年約十二、三歲的男孩從樹後探出頭來,舉起手到自己跟前,大咧咧的晃了晃。男孩一頭銀髮,遠遠的映著火光,淡淡的紅在他髮稍的銀白上一跳一跳。
乾乾淨淨的銀白。就像雪一樣。
「喂,......你傻啦?」
男孩說著什麼,接著湊近,同樣被火光映得通紅的臉龐有著刀刻般深刻的輪廓,一雙大眼澄澈,微微皺起的眉,略略向下撇的嘴角顯得堅毅固執。男孩的輪廓和神情都是那麼熟悉,似乎在跟自己很親密的誰身上也曾經見過,像那樣深遂而執著的眼睛,以及那樣皺著眉,看著自己的眼神。
--就像在看著鏡子一樣。
.......誰?什麼?
有誰在說話。在叫著自己的名字。男孩似乎因為沒有得到回應,伸出手來搖晃自己的肩膀。
「.....te。」
有誰在搖晃著自己。
「.......Dante。」
一片朦朧模糊。男孩的銀色髮絲映著火花,雪一般的銀白。那一絲絲的長條銀色越靠越近,越靠越近,在眼前交叉,放大成數十條交叉重疊的銀線,越疊越密,逐漸舖滿了整個視界。
整片的空白。什麼都看不到了,只剩下一點點火光燃燒的霹啪聲在耳邊迴盪。
以及,自己的名字。
「Dante、Dante。」
有誰,在叫著自己的名字。
是了,那是........很久很久以前,很久以前的.......
--記得了,忘記了。
「Dan~~~~~te!」
「嗚啊....。」手臂上一陣吃疼,睜開眼睛之後是褐色的木製天花板。沒有銀色,沒有金色,沒有火光,沒有雪。日復一日,看習慣了的單調灰褐,以及,一張怒氣沖沖,鼓著腮幫子的臉。
舉起手摭擋窗外照進來的光,那像沾染了周遭空氣的溫度般,冰冷而刺眼。「帕蒂,大清早的,你幹麻?」
「誰說早了?今天是什麼日子,你竟然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在這裡睡。」
依舊是顯得精力過剩的小女孩。皺起眉頭:「什麼日子?」
「什麼什麼日子?你不會真的連這個都不知道吧?」
「........最近沒什麼生意。」
「咦?跟那個什麼關係?」
「除此之外,有我需要關心的事情嗎?」
「啊啊!」帕蒂湊近的臉和握緊的拳頭帶來不同以往的壓迫感,不由得往後縮了縮,她的音量放大了至少十倍,怒意除了爆增之外,也多了無奈的神情:「你真是一點情調也沒有,生活枯燥無趣到了極點的人耶!Dante,今天是24號啊,整個城市都在過的,整條街都在忙著裝飾的.........。」
「24號......怎麼樣?」
「耶誕節啊!!!!」
隨著打下來的力道,手臂再度吃疼,那三個字隨著快震破的耳膜打入心裡,讓反應遲了一秒。「喔,耶誕節。」
--是了,好久好久以前的,第一個耶誕節。
「啊啊!我不管,總之今天你不能再睡了,跟我來。」她用力一扯,半推半拉的將自己拉到門口,把門大力一推,冷風隨著雪花迎面撲來。
整條街,漫延了長長的銀白。雪在不知不覺間洗淨了這條街,把所有能夠填上白色再重新來過的事物全填上白色了,熟悉的雜亂街道顯得澄淨,隱隱透著空靈的味道,雪花在風中盤旋,一片一片畫著不規則的圈,緩緩落下,整片白色中,最明顯的是家家戶戶彷彿約好似的,在門前掛的花圈,大紅大綠,在風中微微搖動。
一片一片交疊落下的雪花,在被拉出門時也掉在肩頭了。
輕輕柔柔,像是誰的手輕輕放下。
帕蒂的怒氣似乎還沒消:「你啊,從來都沒發現嗎?大家不是都很早就開始佈置了嗎?」
「.............。」說沒有看到是騙人的,但沒放在心上是真的。似乎覺得那並沒有必要去在意吧,就像落下的雪總會將什麼掩蓋,關於雪的記憶,屬於節日的那部分,包括耶誕節三個字,應該早就被蓋在深深深深的什麼地方了,於是不管看到什麼,沒有人提起,是不會主動聯想到節日那方面去的。
並沒有必要想起來。有什麼東西,忘記了會比記得還要好。
「Dante?」
「.......沒在意,那種事情。」
甚至要是帕蒂不提起,根本不會切確的意識到雪的存在吧。她拉著自己的手的力道更大力了一些:「什麼叫做那種事情,Dante你,從來都不過節的嗎?」
說是從來的話......
--記得了,忘記了。
那是哪一年的冬天。或許是唯一,大家都聚在一起的冬天;那應該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雪,一覺醒來之後,整個世界都變成截然不同的銀白,當時,或許以為節日是有魔法的,因為耶誕節施了什麼樣的魔法,才能把世界變得這麼美麗。
母親當時,很開心的買了棵耶誕樹放在家裡。
在樹旁花了一整個下午,很努力的剪著綵帶,掛上各式各樣的裝飾,然後..........
是等待著誰吧,母親的聲音溫和而親柔,說了要等誰一起回來,一起回來過節。等待著,感覺外頭的風很冷,應該就像今天現在這樣冷,但是屋子裡的爐火很溫暖。
那個時候等待著門被打開,打開之後,就可以過節了。
綠色的耶誕樹就放在門邊,上頭拉了各種顏色的彩帶,大大小小的星星、鈴鐺和糖果。母親留下了一顆最大的星星,說是要放在樹頂的。
等著誰回來,就可以放上去了。
「Dante,真的從來都不過節的嗎?」
「啊。」應了帕蒂什麼,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不大清楚了,她一路拉著自己到哪裡去,也沒有怎麼注意。她看著自己的眼睛寫了滿滿的認真,不知道為什麼,似乎也寄託著什麼期盼似的。
她拉著自己過去的方向,是靠近城邊郊的小小廣場,平時是很多孩子玩耍的地方,現在順著路遠遠望去,可以看到立著一棵耶誕樹。是裝飾到一半的耶誕樹,一半五彩繽紛,有一半還是綠的。
樹下有幾個孩子正忙碌著,其中一個對帕蒂招手。她轉過頭去回應,帶著認真重量的眼神移開,再轉回來時,似乎已經忘記了她原本的問題,直接下了結論:「過節很好玩的,多可惜啊!」
「我們要佈置耶誕樹,晚上有晚會喔。」帕蒂的聲音明快,伴隨著大大的微笑,半強迫性質的眼神:「你也來幫忙吧!」
--「.......也來一起幫忙啊。」
--聲音,像陽光一樣輕柔溫暖。
對了,等待的人........。
後來門什麼時候打開的,也模糊不清了,有印象的只有狂放飄進來的雪。雪花一片一片交疊,在空中盤旋,有幾片掛在耶誕樹上,零星細小的白。進來的人穿著厚厚的靴子和大衣,記得那個身影高大而威嚴,有著讓人安心的可靠氣質。
母親迎了過去,柔和的金髮在空中畫過一道弧,身影爽朗宏亮的笑聲,像火光一樣,把整個屋子都點亮起來那種爽朗。因為他回來了,所以就安穩下來了;因為他在,所以就可以放心了。因為他總是會守護這個家的。
家。
--父親。
重要到不知道應該怎麼提起,怎麼再度碰觸關於他的記憶。一片模糊當中,只能偶爾勉強喚回聲音。
那是雄渾具有力道的低沉男音,笑著:「我不知道惡魔也過耶誕節。」
「找個機會慶祝,大家開心。」接續的女音溫和輕柔:「這是我們家,第一個新年嘛。」
後來,後來怎麼樣了。忘記了。之後的冬天總是在掩埋中度過,埋得太深的東西,硬挖起來會割傷自己。
記得了,忘記了。
耶誕節,是屬於家和家人的節日吧。當失去了那樣的因素之後,遺忘和忽略也是自然而然的事.......
「Dan~~~~~te~~~~~~~~!!」帕蒂的聲音,她在十幾步遠外的耶誕樹前,正爬在梯子上做裝飾,以誇張的動作大大揮著手:「快過來啊,沒有人幫忙會來不及的!」
這一揮,她手握著的金黃色星星咚地掉落,幾個翻滾落在腳邊。她啊了一聲:「那個那個,順便幫我撿過來!」
「你辦了晚會嗎?」走到梯子下,將星星遞給她的時候這麼問,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,或許只是因為想起她那個認真的眼神。
「我跟媽媽說,我想要跟大家一起過耶誕節。」笑容在她的脣邊綻開,帶點得意,「之前在孤兒院的時候,大家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擁有一棵很大很大的耶誕樹了。」
「耶誕節是應該要跟家人一起過的,不過大家都沒有家人在身邊。」頓了頓,她說:「我們都覺得,能跟家人一起佈置耶誕樹,一起過節,是最好替一年畫下句點的方式了。」
「所以,我們每年都會特別用心的過節喔。」
「就因為家人不在身邊,在節日得更開心的過給他們看才行。」
她以一種自然而然的語調說著,彷彿那是生下來就應該要明白的道理。神情中透著幾分早熟和洗鍊,認識這個總是趾高氣昂,活潑得有點過份的小女孩這麼久,是頭一次見到她不是硬裝出大人的樣子,而是真正像個大人。
雖然是,距離我很遙遠的樂觀。
「今年,我希望能讓它更~~~~~~~盛大一點!!」她雙手張開比了個手勢,「Dante 也來吧?很精彩的。我想了很久呢。」
「.....帕蒂。」
「恩?不要發呆啊,都站到這裡了就動手幫忙。這個給你。」手被抓起,一個什麼被塞到手心,低頭看去,是顆銀色的星星。
--記得了,忘記了。
--夢裡有著,純白的雪花。那雙手輕輕柔柔,將星星放到手心。把耶誕樹裝飾好了,等爸爸回來。他會很開心的。
--快點把耶誕樹裝飾好吧。加油囉。佈置得漂漂亮亮的......
--等爸爸回來,我們,一起過節。
「你覺得,惡魔也過耶誕節的嗎?」
她對這個問題愣了幾秒鐘,似乎真的很努力在思考。然後很直接的放棄了:「不知道。」
風吹著,一片一片交疊的雪花盤旋著輕輕降落,細細小小的白停在樹枝末稍,就像一點一點用水彩仔細點上去的裝飾,疊得厚的地方是澄淨的白,薄的地方則呈現半透明的晶瑩。天邊靜靜落下去的夕陽給廣場上的銀白上了一層淡淡的紅。
像火光倒映在滿滿一片銀色上,耀眼,而美麗。
--銀色的髮絲,綠色的眼睛,堅毅而固執的靈魂。
--固執就像那走入魔界的背影。
風吹過來帕蒂的聲音,顯得有些猶疑有些飄渺。
「不過,他們也會慶祝的吧?」
「即使是惡魔。也會找個機會,慶祝新年的到來或是什麼,讓自己開心吧?」
將手上的銀色星星拋起再接住,牽了牽嘴角;把星星掛上樹稍的剎那,突然記起了很久以前,那棵耶誕樹的樣子。
一閃即逝。
-- Just take a chance for Seasons Greeting.
--But ,
--Would you wish a Devil Merry Christmas?
- Dec 16 Sun 2007 14:07
零壹參‧天空
close
全站熱搜
留言列表
發表留言